我與臨海三大宅的零距離是在十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在友人的引導下對三處古宅的建筑與規模和藝術構建讓我眼界大開,浙東南有如此建筑,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臺州人的智慧和才能,從此我對于古村落的學習一刻未停止過,并寫下了有關古村落的文章。十年后的今天我與友人,一同再次尋訪了臨海境內的三大古宅。
精工打造的金家大宅
金家大宅位于青山掩映的杜橋鎮開井村,其整座大宅始建于清道光年間,至今已有170多年歷史,此宅為四合五天井的傳統四合院,院落前是一道屏風,屏風后的臺門兩邊是高昂直立的馬頭巉。這座馬頭巉的技藝水平可謂是浙東南第一了,正面三角處左右雕有和合二仙,正中為獅子搶球,馬頭巉四臺重疊,每個臺界灰塑造型藝術逼真,神話人物、蟲草花卉等筆畫細膩,線條流暢。
院落前正中的臺門造型更是精致完美、氣度不凡,灰塑石雕組合得體。在飛檐挑角的瓦當下,由條石構成的橫梁和門枋,且在門枋的立柱中刻上“欲高門第須為善、要好兒孫必讀書”的對聯,從而顯示了主人生前的為人處世和對兒孫的期望。進入臺門時,頓覺整個院落堂堂相連,環環相扣,外人入內如同走進迷宮,難以從原路出入。在筆者采訪中,遇到院中的金大嫂,她深有體會地說:當初我嫁入金家進入這座院落時,就碰到這樣的事情,有時從自家走到另一家時,最后找不到自己的家門。這說來雖然有點夸張,但從內院的規模來看,足以證實大嫂的話語不假。金家大宅不僅規模宏大,且屋內的木刻技術也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從花窗、門楣、廊柱的雕刻藝術來看做工不拘一格,刻劃細膩;從人物的喜怒哀樂、從花卉風吹草動的形態中看到當時工匠們的高超技藝和發揮的水平了。在宅院的外圍,遍布著福自天來、衣錦還鄉、高官厚祿、三星高照等吉祥圖案;還有八仙過海、麻姑獻壽、天女散花等民間故事,它形象地描繪在院墻的顯要位置。在畫師筆下的梅、蘭、竹、菊、人物仕女、三山五岳、龍鳳呈祥等印跡,它猶如一幅幅傳統的中國畫,描繪在老屋的四周,讓人大飽眼福。
而現今的金家大宅非比往日,走近老屋,顯示在筆者眼前的已是零落、破敗的建筑物,只有那一壁馬頭墻孤單地直立在故地中。聽金姓的村民說,宅院在十年前還是完整地保留,即便是文革動亂也只是局部的破壞而已,但隨著近幾年新農村建設的不斷深入,在拆老建新的政策驅使下,使得宅院陸續被拆。因此金家大宅任憑風吹雨打十多年,至今已是刻石風化、木料脫落,瓦片紛飛,造成了整個院落面目全非,雜草遍地的局面。
陳家莊園昔日的輝煌
“村北聚沙成壩,長半里許,驚濤拍岸,巨浪滔天,每歲魚基篷檣,雜沓帳楫,參差頒首莘尾,滿載而歸,信足樂也。”這是一句摘自《長甸陳氏宗譜》中長甸八景之一《北沙魚帆》的其中內容,它系統地概括了明清時期長甸村的水鄉風貌,同時生動地描述了村民們耕作、打魚豐收之年的真實情景。
長甸是坐落在馬頭山下靈江南岸的一個古村落,歷代以來是平原與山川兼有的自然環境、魚米與農商兼顧的生活方式,村民們為此感到富足而自豪。在窮文富武的封建科舉時代,長甸自清朝乾隆年間起一直到宣統末年一共涌現了七位武科舉人,這在當地和周邊鄉鎮引起了不少的轟動。清光緒年間,在這個富足的水鄉村落,涌現了以監生陳鶴年為代表的頭面人物,他當時出任清王朝農工商主事其間,斂財有道,不幾年便成為名冠一方的地方首富。當他財運亨通之時,在村中最繁華的長甸新街獨建規模宏大,風格獨特的六十間樓房。新落成的院落是一座三透四合院住所,整座院落的造型結構、石雕木刻、墻體灰塑等方面都仿照西方的建筑風格,因此在人們的視覺中有粗獷豪放的立體效果。在院落的南邊是一片空曠花園,是陳家休閑,娛樂的主要場所。
隨著陳家的產業一天天滾雪球似的擴大,地產從最初階段自給自足的小康,發展成為有著千多畝田地的地方巨富,因此當地鄉民稱陳鶴年為“一千田”之外號。到了民國三十九年(1940年),國內抗戰全面爆發,地方治安也處于動蕩的局面。此時陳鶴年的兒子陳國潘接替陳家的產業,他為了能有效的保護家產以防強盜的洗劫,預防從靈江而上的海盜,馬頭山而下的土匪。因此他出巨資從上海臨得圖紙,在自家四周建了長達六百多米四米高的圍墻,又在墻內花園的東南角建起了一座堅固耐用的四層碉樓。建成后的碉樓,白天可以登高瞭望,晚上遇襲時可以開槍還擊,以保家族平安。
初看碉樓我們以為五、六十年代建筑,當聽了村民的介紹后,才頓開茅塞。那座碉樓無論在外部形狀和內部裝飾方面都是超前的建筑,局部式樣已接近本世紀的技術水平。整座碉樓高十三米,以塊石、青磚和鋼筋混凝土結構,地面分三層和地下加空層,碉樓的入囗處,是一扇用一厘米厚的鋼板制作的鐵門,它用特制的鉸鏈緊緊的與墻體固在一起,能夠抵御一般的炮火攻擊。碉樓的防護設施方面更是獨樹一幟,每層間都安裝槍眼,用以射擊來犯之敵,碉樓第層的窗戶是以鐵藝打成的歐藝防護欄,既美觀大方,又堅實耐用。碉樓內,廚房設施一應俱全,臥室裝潢更加講究,地鋪高檔實木地板,三夾板壁櫥,衛生間內裝有水磨石洗臉盆、浴缸、抽水馬桶等現代化的衛生設施。
碉樓的建成使陳家大院形成了一座莊園式的建筑格局,我們從中看出陳家往日的繁華和興盛。
1950年土地改革后,這座陳家莊園收歸國有,成了當地糧食部門收購糧食的倉庫和業務來往和辦公之處。但是這座莊園經歷了長達一百多年的風雨滄桑,至今已是千瘡百孔,尤其是“云娜”與“卡努”臺風的襲擊后,更加破敗不堪,因此修復陳家莊園已迫在眉睫。
馬家大院的沒落和命運
坐落在臨海市大田下沙屠村的馬家莊園,是民國十八年(1929年)的建筑。主人馬翰卿當時為府城東鄉首富,年收租萬擔。他在建馬家大院時,正逢幾十年一遇的饑荒,因此馬家趁此機會,大興土木。餓得發慌的村民那會顧得上與人議論工錢,找份小工只要能有一碗飯吃那是很有面子的事了,因此馬家撿了個便宜,以極端廉價的勞動力開工建造他的馬家大院。
當筆者經村民指點,走近莊園時,那座氣勢恢宏的臺門就映入眼簾,臺門前有護村河,護村河上建小橋,邁步進入臺門時,我們如同跨進了一座莊嚴的殿堂,使人有超凡脫俗之感。如此雄偉高大的臺門,它集西洋文化與中國傳統工藝為一體的技藝手法,將臺門與江南的水鄉文化有機地結合為一體,成為近代建筑史上的一個不朽之作。然而這座不可多得的建筑物,目前周邊茅坑緊挨,雜草叢生。目前尚無人為這座臺門出錢維護,所以造成整體的灰塑構件剝落,刻石風化,橋欄斷折,成為岌岌可危之勢,人們甚為擔憂。
進入臺門,就是一塊開闊的運動場地,在運動場北邊的主體建筑就是馬家大院,大院有正臺門和東西兩偏門。園內的構件亦屬精品之作,其廊柱上的牛腿雕刻有花草蟲魚、人物故事等吉祥圖案;天井四周的臺階用4、5米長的巨石砌成,在那個生產力低下的時代里,用人工運輸得花費多大的精力和物力。馬家莊園的灰雕部分是它的精典之作,特別是福、祿、壽三星的雕塑既有動態的傳神藝術,又有充滿靈氣的地方特色,為當時府城之最。
馬家大院在土地改革后至上世紀九十年代一直作為公共建筑使用,一度成為大田朝陽中學的校址,因此保留得比較完整。但內部構件,它經歷文革的局部毀壞,以及近幾年里的文物盜竊之風,造成了一定的流失和損失。可是值得欣慰的是,經臨海文物工作者的不懈努力,馬家大院現作為歷史遺留文物將成為重點保護對象。
如今陳家大宅、馬家大院現已被申報成文物保護單位,并作了一些維護。只有金家大宅,而今只有那座匯聚著臺州和合文化的徽派巉頭,更顯孤零,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