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我來形容樹的氣質(zhì)。我會說:樹是天地間的禪師。生長,是它的本能,也是宿命。樹木以一生為限,入定般靜默地注視著此消彼長的一切,記錄著存在過的事物與時間。
古城臨海,自然不缺古樹。北固山環(huán)抱臨海城,坐落于中段之上的城隍廟與城同舟共濟走過了上千年歲月。在這里,就有著臺州府城范圍內(nèi)年齡最長的兩棵柏樹——它們種植于北宋淳化年間,距今已有千年。
要說柏樹的過去,就繞不開臨海城隍廟的歷史。中國古代的城市一般都有城墻,城墻的四周都挖有護城的塹壕,有水的稱池,沒水的稱隍。城隍信仰在南北朝時期已經(jīng)在江南一帶興起。
唐武德四年,朝廷設(shè)立臺州,州治臨海。官府將此前臨海郡首任郡守屈坦的故居選定為州府的衙署所在地。屈坦的父親屈晃,是三國東吳時期的官員,曾任尚書仆射。后來因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屈晃選擇了歸隱,最終定居臨海。屈家落戶臨海后,逐漸發(fā)展成當?shù)刈钤缫沧罹哂绊懥Φ拿T望族。
屈坦任臨海郡郡守期間,以“清正愛民”著稱。據(jù)《臺州府志》記載,他主政時“勸農(nóng)桑、修水利、平冤獄”,得到百姓擁戴,也奠定了他后來被尊為城隍神的基礎(chǔ)。屈坦去世后,民間因其“功在民生”,逐漸將其神化。后因“百姓祈求護城”,唐中宗景龍年間地方官員在衙署旁建城隍祠,奉屈坦為城隍神。因此臨海民間曾流傳著“先有屈家墳,后有臺州城”的諺語。
柏樹壽命極長,古人將其與“永恒”關(guān)聯(lián),認為它“逾冬不凋,歷春而青”,是“天地長存之證”。同時,柏樹枝干挺拔,不擇地而生,無論貧瘠山地還是陵園廟宇都能生長,因此又被賦予“君子之德”:正直堅韌、不折風骨,隨遇而安、不改其志。在中國古代的陵園墓地、宗教場所以及宮殿官署等莊嚴肅穆之地皆能見其身影。
臨海的城隍廟自唐初設(shè)立以來,歷代屢有修繕,這兩棵柏樹應該是在北宋淳化年間的某次修繕時種下的。此后的千年歲月里,皇權(quán)更替、百姓易服,一代人有著一代人的記憶,沒有什么能永恒地停駐在時間的流逝里。在無數(shù)次的日升月落和蟬嘶鳥鳴里,這兩棵柏樹不知何時已亭亭如蓋。這兩棵樹不僅是自然景觀,更像是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的紐帶。它們和城隍廟一起,深深記住了那位因家族淵源和對地方的貢獻而被銘記的守護神屈坦,同時也見證了臺州府城的歷史變遷。
如今站在樹下遠眺,幾乎可以看見整個古城。和千年前相較,古城變了似乎又沒變。
在浙江,兩宋有十余州府留存至今,既有州府又有城的,唯有臨海。哪怕經(jīng)過千年風雨洗禮,臨海的臺州府城依然是全省保存最為完好、最能體現(xiàn)宋代州城城市肌理、文化生態(tài)和生活氣息的古城。十五坊、五巷、十一市的基本格局,仍依稀可見。
不同于當年的車馬慢,今天的臨海正以日新月異的速度進行著城市的有機更新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跨越。尤其在躋身國家5A級旅游景區(qū)行列后,3年間,臺州府城文化旅游區(qū)保持一路長紅態(tài)勢,游客數(shù)已從300萬量級增至2000萬量級,年游客接待量在全國景區(qū)特別是古城古鎮(zhèn)類5A級景區(qū)中走在前列。臨海,不僅斬獲“中國優(yōu)秀旅游城市”稱號,還完成了從小眾目的地到旅游型城市的華麗轉(zhuǎn)變。
當風走過山坡,響起的不止是樹葉的爭鳴。柏木無言,只是靜默地站在了時間里,將無數(shù)個一瞬間匯聚成了一段又一段歷史的記憶。畢竟,有樹,就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