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白沙灣公園瀟灑地閑逛,猛抬頭,看見一輪夕陽正往海里墜落。那輪紅日像是急著回家似的,步子越走越快。我心頭一緊,撒腿就往海邊跑,生怕錯過落日的景致。
跑到沙灘時,晚霞已經(jīng)染紅了半邊天,人們的身上泛著紅彤彤的光澤。太陽收起刺眼的光,溫柔地給海面鍍了一層金光。遠(yuǎn)處的礁石、近處的浪花,都被照得暖融融的。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年畫,只是眼前這幅畫會動,還帶著咸咸的海腥味。
我忽然想起王勃“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句,四下張望,卻不見海鷗的影子,倒是海天相接處有條金燦燦的紅線,把晚霞和波浪粘貼在一起,晃得人睜不開眼。云彩被落日燒得通紅,像灶膛里跳動的火苗,忽而聚成奔馬,馳騁在無垠的大草原,忽而散作飛鷹,翱翔在廣闊的藍(lán)天,變幻莫測,形態(tài)萬千。
沒過多久,太陽下半截剛觸到海水,整片海灣就泛起紅光,似乎著了火。浪頭追著落日跑,把碎金子似的波光卷過來又推回去,調(diào)皮地玩著游戲。大海洶涌澎湃,金光閃閃,如同上轎的新娘,臉頰緋紅,羞羞答答。
有個穿白襯衫的小伙子,英俊挺拔,站在海灘上,面向波光粼粼的大海,盡情吹起了口琴。那悠揚的琴聲,隨著浪花向海面蕩漾開來。突然,琴聲停止了,小伙子靜靜地站在那兒,全神貫注地眺望遠(yuǎn)方。原來,他被落日熔金的景象吸引住了。
這時候,太陽只剩下小半張臉,紅是紅得很,像是新媳婦的蓋頭,一寸寸往海里躲。岸邊看日落的人都靜悄悄的,一動不動,只有海水“嘩啦嘩啦”地拍著沙灘,快樂地唱起大海的歌。我想起那句“夕陽無限好”的句子,正是此刻的真實寫照。落日以高超的手法,把海平面涂抹得絢爛一片,光彩奪目,深深地刻在我的腦子里。
最后一抹金光消失時,天上反而更熱鬧了。云彩像被點著的棉絮,燒出紫的橙的粉的色彩,五彩繽紛,讓你說也說不上來。云的色彩不但多,而且變得快。東邊那團像打翻的胭脂盒,西邊那片活脫脫是潑出去的葡萄酒,讓你怎么也看不過來。海風(fēng)卷著咸味掠過發(fā)梢,帶著白日最后的溫度,讓人心曠神怡。
天黑得真快,轉(zhuǎn)眼間,烏云就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可落日的余威還在,硬是把云邊描出金線。那些鑲金帶銀的云塊沉沉地壓在海平線上,排成整齊的一列,威風(fēng)凜凜,氣勢如虹,像是歡送太陽的儀仗隊。
對岸的燈火就在這時亮起來,三兩點,七八簇,漸漸連成一片,閃閃發(fā)亮,宛如銀河降落人間。海面上的光斑跟著晃啊晃,分不清是漁火還是星星。潮水漫過腳背,涼津津的,帶著落日的余溫,舒服極了。
我忽然明白,古人為何要寫“造化鐘神秀”。這天天可見的日落,每次看都是新模樣,怎么也看不夠。就像此刻,暮色里遠(yuǎn)處燒烤攤飄來的香氣,混著海風(fēng)的咸,竟比白天更多了三分煙火氣,給落日增添了一份情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