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有記憶起,外婆總是有織不完的毛衣。她像一個魔術師,一團團毛線在她手里,會變出各種花樣的衣服。
記得小時候,外婆喜歡坐在那把藤椅上織毛衣,而我總是在離她不遠處玩玩具,感覺很安心。我常常忍不住要多瞄幾眼:銀針相碰的脆響里,外婆的手腕輕輕一抖,毛線便服帖地繞過針尖。起繭的拇指壓著線,食指和中指像踩著縫紉機的踏板,一推一勾便鎖住個結實的辮子花。線團在她膝頭咕嚕嚕轉著圈,倒像是追著針頭跑的雪球。偶爾針腳緊了,她小指一挑,線繩便松快地從指縫溜出去。她的手指快得帶出虛影,連窗臺上跳來跳去的麻雀,都趕不上這雙手的節奏。
外婆手里織著毛衣,而她的眼睛卻時常盯著我,看我玩得開心,她的眼也變成了彎月亮。“您倒是看一眼針吶,等下織錯了!”我在一旁替她著急。外婆卻輕描淡寫地回答:“不要緊,我心里有數的。”銀針在她手里像自己會動似的,針尖在毛線堆里毫厘不差地進入,針腳密得連頭發絲都鉆不過去。好奇心驅使我也想試試,外婆用她那粗糙又溫暖的手包住了我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教我,我很快就學會了最簡單的平針。外婆摸著我的頭說:“我家這寶貝就是能干,我后繼有人了!”夸得我樂開了花,織得更起勁了,最后居然織出了一條小小的圍巾,正好圍在玩具小熊的脖子上。
如今,外婆仍戴著老花鏡織毛衣,只是速度不如從前。她把對我們的愛,織進了每件毛衣里。陽光漏進她的指縫,那些陳年的繭子泛著溫潤的光,像是被歲月盤亮的玉。
指導老師金敏枝